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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方】暗火

  • 作家相片: 搜拉
    搜拉
  • 2023年5月1日
  • 讀畢需時 16 分鐘

已更新:2024年4月15日

欸、隔了一年居然有寫出來 真想不到。

  • 2023林敬言生賀

  • 私設眾多,可能有bug

  • 今年依然生日快樂,林敬言。

——在林敬言逐漸黯淡的世界裡,仍有一束模糊的光用固執的姿態替他指引前路。

  林敬言這些年來都沒染上菸癮,現在倒是一個人站在宿舍頂樓的欄杆邊,輕輕地從嘴裡吐出煙雲。   他手裡捏著的菸盒是技術部人員前幾天給他的,在基地門外。那晚他出門是為了買宵夜,最後拎回來的除了鹽水鴨以外,還多了個皺巴巴的紙盒。   方銳沒問他為什麼費上比平常還多的時間,把零錢遞給他之後就踩著啪嗒啪嗒響的拖鞋,悠悠地晃到宿舍二樓的交誼廳去了。   最近林敬言都沒能睡好,雖然這對他們這些作息紊亂的職業選手來說,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以往林敬言睡不著的夜晚裡大抵都會在榮耀裡度過,或者是看個電影小說,再不然網上翻翻,總有些可以消磨時間又足夠無聊的影片助眠。   但他現在站在這,用稱不上俯瞰的角度看著街上逐漸熄滅的燈火,夾在手指間的菸明明滅滅,幾乎要和他眼前的景色融在一塊兒了。   林敬言又將菸舉回嘴邊,吸了一口、呼出。剩餘的香菸被他拋到地上,踩上後又轉了轉。   「我倒是不知道你會抽菸。」   他抬起頭,看到鐵門前站著的人影,黑漆漆的,但開口的聲音已經足夠讓林敬言辨認出對方是誰。這讓林敬言倏然有些心虛,他又低頭看了一眼腳邊的煙蒂,猶豫著是否該把它給撿起來。   朝他走來的人在步行同時舉起手,含含糊糊地喊了句:「唷,老林。」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林敬言想問。但想到來者是誰,這問題好像又失去了意義。   方銳站到林敬言的身邊,學著他的動作倚上欄杆,半晌後轉過頭,朝著他嗅了嗅。然後說道:「沒什麼味道。」   「不然你指望什麼?」   這個問題讓方銳終於直視他的雙眼。   「你不也知道,我爸抽煙的嘛。」方銳抬起右手,在空氣中揮了兩下:「說要戒很久了,也不知道進度怎麼樣了。」   他說完之後又轉過頭,看著遠方:「抽不抽,其實也就那樣。」   「大學的時候,認識的學長第一次借我菸。」林敬言說,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就是,下意識地開口:「他那陣子剛失戀,菸酒都碰,而且挺兇。陪他去完網咖又一起去吃夜排檔解悶,然後他問我抽不抽。」   他總覺得自己這麼說著說著,越來越像是想要急迫地解釋些什麼,但明明對方銳,他大可以什麼的不說的——方銳不會介意,大概也不會多問。   「我媽小時候還耳提面命地說我敢抽菸就打斷我的腿,結果呢。」林敬言晃起自己垂在欄杆外的手,低頭抿起嘴,笑了一下:「菸也抽了,書也不讀了跑去打遊戲,還好我們不能碰酒。」   他的眼角餘光瞄見方銳轉向他,嘴巴開開合合。最後方銳說出口的,倒也只是一句不痛不癢的感慨:「也是,我記得你酒量滿好的。」   「總是唸過一年大學的人。」林敬言聳聳肩:「酒量該是比你們這種還沒成年就來當選手的好太多了。」   方銳悶哼了一聲,林敬言看著他,還有映進他眼裡的城市火光,抬起的指尖最後又落回鐵欄杆上。   *   第七賽季即將結束,呼嘯依然在季後賽邊緣徘徊,但後續的對手陣容排開,能保住席次的機會挺渺茫的。這些事情大夥兒都沒說破,事實上都是心裡有數的,在呼嘯這樣的隊伍終究是得習慣這些,到了季末還能努力的事情,其實就是扎實地按表操課罷了。   林敬言在那天被方銳撞見後就沒再上頂樓抽菸了,剩下兩根菸的破爛紙盒被他塞進床頭的抽屜裡,打火機也是,都沒跟著他去G市作客藍雨。   跟經理開完會後,林敬言終於有空回到旅館房間裡,去騰出空間安置行李——方銳老是喜歡把行李袋丟在最擋路的房間中央——盥洗包都還沒能掛進浴室,他便聽到了密碼鎖被解開的聲音。看見還未完全推開的房門縫隙間鑽進那顆灰褐色的腦袋,林敬言說不上有多意外。   「吃宵夜嗎?」   吃吧,能不吃的嗎——林敬言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到茶几上取了皮夾。「你不還欠永彬一頓飯,只約我行嗎?」步出房間後,林敬言隨口問道。   「他跟經理出去了,嫌我請的東西寒酸。」方銳吐出舌頭:「也不看看誰才是G市地頭蛇。」   「只能怪你前科累累。」林敬言笑著說。   「他先出老千的。」方銳忍不住嘟嚷了起來:「說什麼自己是牧師所以要PVP只能用普攻挨著打,誰不知道他私下最常玩的小號是個拳法家。」   「還是願賭服輸吧,你真那麼不想,一開始就別同意了。」   看見身邊人對著自己撅起嘴巴,林敬言也只是笑笑,摸出手機,向管理層報備了一下自己和方銳外出的事實。   他在關起手機後轉向方銳,問道:「今天吃什麼?大排檔還是豆漿?」   「你決定吧。」   踏出飯店的瞬間,方銳拉起口罩,意思意思進行遮掩,林敬言對這點倒是一直都不怎麼上心。他拍了拍口袋,發現除了手機皮夾外還真沒帶上其他東西,讓他的一隻手懸在空中無處安放。   於是林敬言選擇再次點亮手機螢幕,手指下意識地移動到叫車軟體的圖像上。「那就豆漿。」他說,才像是想起什麼一般轉頭看向方銳:「你叫車了嗎?」   方銳搖搖頭,然後唐突地,抓起林敬言的小臂,快步走了起來:「用走的吧,也不遠。」   「我想散散步。」半晌後他又補充道。   林敬言沒有追問,他的直覺隱約地告訴他追問不是個恰當的選擇——就像方銳前些天晚上對他做的一樣——所以他改問方銳待會兒想點些什麼,又說自己久沒吃到鹹豆漿了,莫名地懷念起那份難以形容的味道,還想多加些烏醋。   他們最後點了燒餅、蛋餅,一份油條,林敬言想喝的鹹豆漿,方銳說自己還是喜歡甜豆漿。在小巷裡的鋪子稍嫌嘈雜擁擠,塑膠板凳拖在地上發出了悶劣的磨擦聲,七嘴八舌的交談聲淹沒了他們,還有外頭大馬路的車聲。   他倆挨得很近,應是沒被旁人給認出來。方銳在入席後,明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才重新低下頭,把吸管咬進嘴裡。   他的嘴唇被豆漿沾濕,反射著頂上不怎麼明亮的照明,昏黃的燈光下他唇瓣的紅色依然鮮艷。   林敬言把嘴裡的油條吞下,又舔了舔嘴,起身去附近的座位抽來幾張衛生紙,塞到方銳手裡。   「嘴巴。」他說。   方銳哧笑了一聲,瞇著眼睛對他道謝,但接下紙巾後方銳卻沒有將其舉到嘴邊,只是伸出舌頭,輕巧的舌尖在嘴唇上繞了一圈。   林敬言的視線又停留了一會兒,才轉回去面對自己面前那一紙碗的鹹豆漿。他們的話題繞到黃少天和喻文州昨天心血來潮帶著藍溪閣在網遊裡衝殺的事情,方銳開著玩笑說自己乾脆有空也去呼嘯山莊幫個手吧,林敬言一邊應和,一邊又把原本差點脫口而出的話給埋到心底去。   其實也沒花上多少時間他們就把面前的宵夜都吃完了,但他們還是在原地又坐了一會兒,反正老闆看起來也不怎麼在意。   等到他們離開時,街上終於吹起晚風,稍稍將G市夜晚的溽氣給吹散。   「對了老林?」   當他們在紅燈前駐足停留時,方銳唐突地開口。直到林敬言略帶困惑地看向他之後,方銳才繼續接著說道。   「生日快樂。」   方銳拋下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太過輕盈,若不是他舉起的手機螢幕上顯示著日期,林敬言還真以為是自己聽錯。   然後綠燈亮起,方銳笑了笑便繼續向前走。   林敬言遲來地後悔自己早先怎麼不追問了。   *   林敬言今年的生日過得格外沒有波瀾,但事實上他也習慣了——職業生涯的第六年,呼嘯的戰績這麼些年來也就是這樣起起伏伏,生日落在這個時候,不會得到多完善的慶祝這件事,林敬言已經不會有什麼想法。   他們還是有從藍雨身上搶下一些小分,但頂多是維持了排名,卻依然沒能確保季後賽的位置。   簡單的覆盤結束回到房間後,林敬言在自己的背包翻找,卻找不著那包沒抽完的菸,這才想到自己早在那天晚上把它丟進床頭櫃深處了。   突然變得悶熱的空氣驅使他離開房間,但才剛剛推開房門,便直面站在門外、手舉在空中的方銳,讓林敬言一時之間也愣住了。   他上下打量了對方,發現方銳提在手裡的紙袋,沒說什麼就側過身,讓出空間讓方銳進來。   「我是被派來試探的。」方銳彎著眼,翹起的嘴角懸著不上不下的角度:「老林你生日的日期可真選得不怎麼樣。」   提在他手裡的紙袋被放到窗邊的茶几上,然後方銳一轉身就坐到了林敬言的床尾,而不是他自己的。一雙長腿支在地毯上,晃動同時搓出聲音。   「你也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但可惜了,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林敬言笑了笑——早在呼嘯進入聯盟之前,他們也曾經跌跌撞撞過,那時候,昔日林敬言的戰友就這麼對他說過了。   好在最後他們還是順利進入聯盟,只是過了六年,這次是他最親近的後輩對他說出這些話,讓林敬言覺得諷刺之餘,實在忍不住失笑。   他走去打開紙袋,裡面是透明塑膠盒裝著的蛋糕切片。林敬言將它捧在手裡,又從袋子裡撈出一支叉子,一併放到桌上。   「謝了。」   「你原本要去哪?」   面對方銳聽似不經意的提問,林敬言躊躇一會兒,最後還是老實回答:「想出去散散心而已。原本還想帶著菸去,但我剛剛才發現沒帶來G市。」   方銳應了一聲,停下搖擺的腳:「老林你不會抽上癮了吧?」   林敬言搖搖頭,而後又苦笑起來:「不知道,就是,最近壓力大了點。」   話也不用說白,方銳會懂的。於是林敬言下一秒就看見方銳指向桌子,示意他吃蛋糕。   「叉子只有一支。」林敬言說:「讓你看著我吃也太尷尬了。」   方銳略帶困惑地皺起眉,像是不明白林敬言都這時候了還在跟他客套是為什麼——但林敬言吃宵夜向來沒落下方銳,更甚至是說,林敬言偶爾會只給方銳帶宵夜,現在要他一個人在方銳面前津津有味地吃著那塊蛋糕,顯得格外地彆扭。   「大不了我們用一支嘛,又不是第一次。」   沒有什麼理由正當到足以讓林敬言拒絕這個提案,於是他拉過一張椅子,坐到方銳面前。拆開塑膠盒後他正要舉起叉子,動作卻隨即被方銳伸出的手打斷,坐在他面前的人問他怎麼不許願。   「前幾天在基地就許過了,而且今天也沒有蠟燭,不是嗎。」   這句話讓方銳從口袋裡抽出手機。林敬言看著他點亮閃光燈,朝上舉到了自己面前。   「這不就有了,許個願吧。」   「你又是哪裡學來這些奇奇怪怪的替代方案的。」笑著說完之後,林敬言依然閉上了雙眼,傾身向前。他沒有把願望說出口,在心底默念完便睜開雙眼後。   方銳那雙明亮的眼睛就在他面前,林敬言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天晚上從自己嘴裡吐出的煙雲。也許就連方銳清亮的眸子都會被燻染。   他呼出了一口氣,然後看見方銳眨了眨眼,手指輕輕敲上螢幕,閃光燈就這樣被熄滅。   「老林,你覺得願望會實現嗎?」方銳一邊收起自己的手機,一邊問道:「雖然你好像一直都不太相信。」   「其實也沒有?」林敬言舉起叉子,切下蛋糕的尖端:「只是我們能做的還很多,而且許願這種事,大概也是有借有還。」   「哪有人會想這麼多的。」方銳扁著嘴,脫了拖鞋就把腳收到胸前,用雙手環住:「你別老是跟自己過不去。」   林敬言沒有正面回答他,轉而問了方銳是什麼時候買的蛋糕。   「說了我是G市地頭蛇。」這是方銳的回答,看到林敬言挑起的眉頭,他無奈地繼續補充道:「我姊昨天買的,堅持要我轉交給你。」   「再幫我謝謝她。」林敬言說:「她還知道我喜歡抹茶啊。」   方銳聳聳肩,不置可否,倒是讓林敬言得到答案了。所以他只是領情地笑笑,再次用叉子切下一塊蛋糕。   「吃嗎?」他握著叉子尾端,伸手到方銳面前,手腕有些彆扭地轉了個九十度。方銳沒有接手,只是向前靠,張開嘴,把叉子上的蛋糕都含入嘴裡。   白色塑膠叉子被綠色鮮奶油染成綠色,林敬言在切下另一塊之前,下意識地又將叉子含入嘴裡,只為了將上頭的奶油舔舐乾淨。   他抬起頭,發現方銳正直直盯著自己瞧,嘴邊還掛著一點蛋糕屑。於是林敬言伸手指向自己臉上的同一個位置:「你沾到了。」   方銳再次眨眼,而後淡淡地吁了口氣。林敬言一言不發地看著他伸出嫣紅的舌尖,輕輕地將殘留的屑渣帶入口中。   *   在他們回到N市之後,林敬言把那包菸還回去了。其實也只剩兩根,就這麼丟掉也行,還給人家甚至稍嫌失禮,但林敬言覺得自己挺需要的。   可他依然會到頂樓的天臺吹風,這次嘴裡倒是叼著飲料吸管,跟香菸比起來還稱得上是健康的替代品。   他喝豆漿一般不怎麼選有糖的,那天點的倒是十足的全糖,輸掉打賭要跑腿的阮永彬聽到他的點單時,甚至困惑地多確認了幾次。   「老林這是墮落了吧。」趴在椅背上的方銳笑得賊兮兮地,同時張開原本抱著座椅的雙手,大聲地說道:「歡迎來到糖分的地獄!」   突然改變口味的理由,林敬言自然是不會說的。等阮永彬氣喘吁吁地提著兩個大塑膠袋回到基地後,他也就是輕拍牧師選手的肩膀,塞了超過面額的鈔票跟他說不用找,然後拿起杯子離開大夥兒聚集的休息室。   當林敬言聽見不遠處步伐聲,也不怎麼需要多想,已經知道身後的人是方銳。   走到他身邊的方銳先是低頭看了一眼,然後才笑嘻嘻地說:「我本來還想說,你該不會是因為怕抽了菸喝不出味道才點有糖的吧。」   林敬言瞥了他一眼:「就只是想喝而已。」   悶悶地哼了一聲後,方銳整個人都趴上欄杆,側著臉躺上交疊的手臂。林敬言看著他伸出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自己握在手裡的飲料杯,最後實在忍不住,便把飲料杯遞了過去。   然後方銳懶洋洋地靠了過來,勉強地將吸管咬入嘴裡,吸了一口。   「老林。」他說,映著點點燈火的雙眼直盯著他瞧:「你覺得好喝嗎?」   「還行?偶爾一次的話。」   方銳含糊不清地說了些什麼作為應答,然後抽出手機,在刺眼的螢幕光裡瞇起雙眼。他把亮度調低,半晌後,又故作不經心似地開口。   「那你會把菸戒掉嗎?」   這讓林敬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才回答:「本來就沒什麼在抽了,根本談不上戒菸。」   「那也滿可惜的。」方銳勾著笑,淡淡地說:「如果你問我要不來一根,我會接受喔。」   林敬言捏緊自己手裡的豆漿杯子,視線回到被咬得坑坑疤疤的吸管上——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無法解讀方銳彎起的雙眼裡隱藏的訊息了?   好像是在冬歇後經理請他去辦公室之後的事情了。呼嘯的這些年不見長進的戰績,和林敬言早早就撞上的天花板有密切的關係,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只是說破有礙情面,結果就是話題始終都在邊界試探。   談及合約是林敬言在步入辦公室前就預想到的,作為呼嘯的創隊隊長,掌握自己和隊友的合約狀況已經成了林敬言的習慣。他盡量不讓自己往最為負面的方向想,卻還是忍不住在推開門前想起數年前,自己看見方銳接下流氓帳號卡的那一刻。   管理層說,這次續約他們只願意簽一年的短約。   也是那幾天他開始抽菸的,大概是一直以來跟他們密切合作的技術部人員也看出他心緒的不穩定。   縱使林敬言一直都明白,卻也是第一次、真正地認知到,呼嘯已經不只是他魯莽又執著地領頭構築出來的那支隊伍。時間和人群足以催化它的改變,而林敬言的步伐並不夠快,苦苦追趕卻還是無可避免地被留在原地。   就像他還是會下意識地認為自己能夠看透方銳明亮的雙眼意圖敘說的什麼,在嘗試捕捉時才發現自己無從辨讀——方銳向他保留的心聲、他沒有告訴方銳的真心。   即便林敬言嘗試著從香菸中抽身,卻發現從口中吐出的煙霧仍繚繞在他們之間。   已經無路可退的林敬言只能依循往日的習慣,在看見方銳依然掛在嘴邊的淺笑之後,伸手揉亂對方的頭髮。   「我可不想再愧對方家人。」他不輕不重地說。   這卻讓方銳開懷地笑了,輕巧地說著:「這就是你的願望嗎?」   但也沒等到林敬言的回應,他便將手機螢幕轉了過來:「我們進季後賽了。」   賽季第三十六輪告終,呼嘯在最後仰賴著競爭者的失足,搶到了最後一張門票。林敬言對於這個結果說不上開心,可終歸是鬆了一口氣。   「明天要開始準備季後賽了呢。」林敬言說道,平淡又沒有波瀾,純粹地陳述事實。   「是啊——」方銳拖長的話音,帶著一點鼻音,黏黏膩膩的,最後淹沒在都市的煙塵之中。   *   季後賽的晉級圖被畫在訓練室最前方的白板上,一如過往每一個五月中旬那樣。對呼嘯這種年年都在季後賽邊緣徘徊的隊伍來說,這樣的景象稱不上陌生,但空氣中瀰漫的焦躁感卻也不是什麼能用「習以為常」來概括的。   這也是他和方銳的第三個季後賽了,林敬言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自第二賽季打進四強後,呼嘯便是在常規賽排名九、十,或者是季後賽一輪遊的成績間起伏,在方銳和阮永彬出道後,呼嘯連年都能順利進入季後賽,去年甚至是仰賴方銳逐漸成熟的能力突入四強,以老粉絲的標準來看已經不算太糟。   但今年是在最後關頭才躋身八強之列,姑且不論其他隊伍提拔的新血或進步的選手所帶來的衝擊,呼嘯本身自帶的不安因素顯而易見。   大抵上是有些東西再也無法找回來了,林敬言心裡有數。他擁有過的、他沒有抓緊在手中的——可季後賽近在眼前,他並不願意再多花心思去思考注定無法改變的事物。   只因為林敬言仍是呼嘯的隊長,他知道自己摔破頭也得將全身心奉獻給這支隊伍。   他放在手邊的飲料又回到慣常的無糖,讓阮永彬和其他人多少安心了下來。只有方銳依然不忘嬉笑著要林敬言再三考慮,美好的全糖世界就在眼前,不要輕易退縮。   「怎麼就不說我那天是鬆懈而走錯一步了。」   面對林敬言半開玩笑的說法,反身趴伏在椅背上的方銳依然含著笑,卻沒有回話。   當全隊上下被迫切求勝的心情籠罩時,林敬言反倒是平靜了下來。而在唐三打視線邊緣蹲伏身子的鬼迷神疑,也一如往常地用流暢的動作將陷阱鋪設在地形的視線死角中。   他很快地便在腦內構築出這張地圖裡,方銳會選擇切入的路徑,並且與之做出相應的路線調整,沒有多加討論便完成突襲的準備。   同樣慣常於潛伏在陰影中的忍者,大概是在誤踩陷阱的那一刻便知道大勢已去。沒用上多久對方的血量便已經見底,而承受大部分攻擊的唐三打多虧於鬼迷神疑的策應,血量約莫還有六成,在周圍區域已經被確實佈陣的情況下,可以相當從容地等待愈靈者前來支援。   林敬言操作著角色面向終於從矮牆後方現身的盜賊,用面罩遮了大半張臉、只勉強露出一對雙眼的鬼迷神疑,難得地踩在斑駁樹影間流瀉而出的光之上。而林敬言在恍惚間,好像看到了遊戲角色那張無機質的臉正對著自己笑。   隊伍頻道中的最後一則訊息仍停在戰鬥爆發前交換的座標。直到愈靈者前來支援,並策劃起下一步之前,都沒有新的文字出現。   而後鬼迷神疑又重新將身姿隱藏在結構繁雜的建築群之間,唐三打則領著隊友朝另一方向前進。   不久之後,林敬言看見隊伍頻道上開始跳出數字和英文交雜,暗語般的數條訊息。於是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向其他隊友打上簡短的指示。   越過遮蔽物拋出的汽油瓶是開戰的信號,被火焰包圍的拳法家和牧師開始轉動視角尋找隱蔽的呼嘯成員,卻只見到從牆後探頭的愈靈者。太過顯眼的牧師顯然是引人踩入陷阱的誘餌,面對呼嘯這樣的隊伍,聯盟裡沒有人會因此簡單地上當的,這點林敬言自己也知曉。   當對方只選擇讓牧師進行遠距離手段的騷擾同時,林敬言的視線一直鎖定在畫面一方的兩座矮牆之間。   看見熟悉的人影從中竄出,唐三打立即亮出了爪子。   這樣就夠了——林敬言想。他操作角色拋出沙粒,和空中飛揚的沙塵混雜在一塊兒,同時亦聽見金屬片夾合時才會發出的清脆聲響。   風沙平息之後,撕裂獵物的血祭絕魂反射著艷陽,唐三打身邊立著另一個總是披戴著夜色的身影。   鬆開滑鼠後,林敬言側過身面對坐在隔壁位置的人。而已經拿起水杯呼嘯副隊長,在轉頭之後也沒有停下啃咬吸管的動作,僅是對他聳聳肩,被螢幕照亮的雙眼淺淺地彎了起來。   *   後來發生的事情——其實林敬言時隔幾年再去回想,也想不太起來了。他清楚記得的只有那年的呼嘯在最後跌破眾多賽評專家的眼鏡,硬生生從劣勢中殺出,以四強結束第七賽季。   慶祝主場隊伍勝利的場館放出了煙霧和紙花,頗有已經奪下冠軍的排場,而贏家們也配合地站在聚光燈下,向著場館四方歡呼的粉絲們致意。   但連著兩年進到四強是呼嘯隊史上從未發生過的事情,比賽也是激烈廝殺至最後關頭,於是看臺上的歡呼仍頗有雖敗猶榮的意味,讓客場作戰的呼嘯選手們忍不住多在看臺邊待了一陣子,所幸對方並不介意。   然後方銳在歡呼聲中撲上林敬言的背後,一雙腿勾至林敬言的腰際,沒大沒小地整個人騎到林敬言身上,興高采烈地對著看台揮手。   呼嘯裡那天站立到最後的角色是鬼迷神疑——決勝關頭時,雙方的補師都已經陣亡,同時呼嘯處於人數的劣勢,唐三打又陷入了魔法道具的圈套。眼見局勢已經傾倒向其中一方,向來不怎麼剛猛的盜賊卻亮出匕首,在魔術師面前凌厲地打斷了對方的讀條。   只是他們未能翻盤——必須單獨直面騎士高舉的盾牌時,鬼迷神疑終究是倒在了騎士劍舞出的光芒之中。   眼見選手通道就在眼前,林敬言勉為其難地試圖回身看向明亮的主舞台。   大螢幕上仍回放著甫結束的激戰,其中一個特寫鏡頭給了被觸發的暗影陷阱;另一個角度的回放則提供王不留行的視角中所見到的,唐突出現在眼前的鬼迷神疑。   所以林敬言又能說什麼呢?那畢竟是方銳啊——他嘴上一邊嫌棄著對方都幾歲了還這樣騎,非是要搞到自己老腰都斷了才滿意,一邊伸出手,托起方銳的臀部,避免他因為興奮的動作而翻身落下。   背對著溢出舞台的燈光,林敬言重新朝著近乎漆黑、被煙霧籠罩的通道走去。   而在雲霧繚繞的世界裡、在閃光燈熄滅之後,林敬言心中明白自己已經無從辨別方向,也無法給予相應的回報。   但或許總有什麼頑強地存在著,苟延殘喘也不願輕易鬆手,用同等拙劣的姿態點燃偽裝成燭火的微光,與自己一同融化在光搆不著的世界之中。   如果是這樣,那林敬言幾乎要相信願望終將實現了。 END.

誰生賀會寫這種東西啊,哈哈(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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