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廷】味道——香菸

• 其實是無差

• 跟辛曉琪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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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仲廷本來不喜歡香菸的味道。

　　他作為醫生的爸爸自他還小時就耳提面命香菸對人造成的危害，那些彷彿寫著天書的研究報告侃侃而談的是在臺灣還不被普遍推廣的觀念，魏仲廷這麼長大的過程也看了不同身份的人抽著不同價位的香菸，而他總是告訴自己，千萬別碰。

　　他看過在家裡的醫院裡咳得無法控制的病人，也看過隔壁李家大兒子自從碰了菸之後日漸泛起黃斑的牙。

　　從那細細一根，叼在嘴裡的東西裡冒出來的裊裊白煙，他總覺得像是摻了吸食者的魂，飄向天邊時跟著帶走了什麼。

　　直到那天他攢著存了好久的零用錢，在戲院的售票口要買票時看到了張明暉。

　　那時候魏仲廷高一，美術課還是給張明暉教的。魏仲廷知道自己對畫畫沒什麼天份，那些在老師筆下活靈活現的樹木花朵，到他的畫紙上不知怎麼地總是歪歪扭扭，像瘸了腿，但即使如此他還是不太討厭美術課，興許是張明暉看到他的作品總會失笑——但不是鄙夷的那種。

　　那個臉上架著金絲邊眼鏡的人上課時不只一次因為他停下腳步，然後溫溫和和地在他耳邊給予指教，沾著碳粉或是顏料的手指會在他的作品上跟著比劃。

　　魏仲廷不會畫畫，但他還是挺喜歡美術課的。

　　手裡沉甸甸的銅板換成了一張薄薄的電影票，好像一個不小心手汗流多了就會被揉壞。魏仲廷順了順衣領後走向靠在大海報旁的男人。

　　張明暉還是穿著那套襯衫吊帶西裝褲、戴著金絲邊眼鏡，好像跟在學校沒什麼區別。可是魏仲廷還是發現了他領口多解開的兩顆扣子和露出來的白色內襯、少抹了點髮膠而垂塌在額前的黑髮。

　　還有他銜在齒間，亮起點點火光的香菸。

　　魏仲廷一時間有些愣神。

　　結果還是張明暉先出了聲。他用兩指夾起香菸並抬頭時剛好和魏仲廷對上眼，於是他輕輕勾起嘴角，少了分儒雅，多了點不羈。

　　「魏同學。」他說。

　　魏仲廷這才意識到自己片刻的失神換的是失禮，他急急忙忙扳正姿態，大聲地打了招呼：「張老師好。」

　　回應他的是溫潤的輕笑，沒有沾上香菸氣味的手輕輕撫過他的板寸頭。

　　「學校外就用不著對我這麼拘謹了。」

　　他抬頭，看到高他一顆頭的張明暉彎低了身子，上揚的嘴裡漏出絲絲白霧——魏仲廷這才明白張明暉每次經過他時，那股說不上名字的苦味是從哪裡來的。

　　「來看電影啊？」張明暉指著魏仲廷手中探出一角的紙張明知故問，笑彎了一雙眼睛，那模樣好像能讓任何女孩子怦然心動。

　　可我又不是女孩子。魏仲廷沒來由地鼓起一腮幫子氣，他把這怪罪給張明暉比他還高的身高。

　　「老師也是來看這部嗎？」他指著牆上的海報問。

　　張明暉扭頭看了一眼後點點頭，又呼出一口煙。

　　「魏同學眼光挺好的。」

　　魏仲廷因為張明暉變相地自誇差點克制不住嘴角的上揚，他不禁想，如果跟老師是平輩，也許現在他就會笑話他臭美了。

　　張明暉倒也不是看不出自己學生藏不好的笑意，於是他把菸又湊回了唇邊，用手掌擋住自己翹起的嘴。

　　最後再吸長長的一口後，他捻熄了香菸。

　　「走啦，快開演了。」順手搭上魏仲廷的肩膀時張明暉這麼說道。

　　平時還算機敏的學生今天似乎一直在走神，張明暉不知怎麼地愣是看出了一絲有趣，又忍不住上手揉了揉有些刺人的那顆板寸頭。

　　他們在硬梆梆的長條木板凳椅上並肩坐下，跟一個老師這麼平起平坐，在魏仲廷生平中還是第一次，他覺得挺彆扭的，連兩條腿該怎麼放都決定不了。

　　張明暉的身上的菸味竄進他的鼻腔，但又不全然是魏仲廷討厭的那種又苦又嗆的味道，還摻雜了一點淡淡的香氣。

　　他忍不住湊近多聞了兩下，但他的老師也同時站了起來，嚇得魏仲廷急忙要找個理由解釋自己的行為——然而在他擠出說法前，胳膊先被扯了一下。

　　「唱國歌了。」他聽到身邊的人溫柔卻嚴肅地說。

　　魏仲廷這才看到大螢幕上大大寫著「請起立」，他小聲地對身旁的老師表達謝意，而對方只是在鬆開手前又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手臂，影廳的燈光剛暗下，短暫地瞟了一眼不足以讓魏仲廷看清張明暉的表情，可那緊皺的眉間還是鑽進了他的視線角落。

　　他沒能來得及細想，國歌的前奏便兀自響起。

　　直到電影放映張明暉都沒有再吭聲，若不是浮在空中若有若無的那一絲菸草香氣，魏仲廷真要以為自己就像原本的計畫一樣，是一個人來看電影的。

　　在離開戲院後，張明暉去路邊的攤位上買了大腸包小腸，再自顧自地塞給魏仲廷，甚至不等他拒絕，自己只留了一根烤香腸。

　　「我請客。」張明暉說，語氣順理成章地讓人沒辦法質疑：「看完電影有什麼想法嗎？」

　　魏仲廷咬上一口手中的食物，搖搖頭，過了半晌又點點頭。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嚼了幾口，一邊皺起眉頭，苦惱著該怎麼把心裡那有些悶悶的情緒轉化成言語。

　　「那你喜歡嗎？」

　　這次魏仲廷能肯定地點下頭。

　　「還想看更多這種作品嗎？」

　　又看到魏仲廷點頭後張明暉才把手裡的香腸放到嘴邊，然後臉上浮起滿足的笑容。

　　「那很好。」他說：「真的很好。」

　　魏仲廷看不懂張明暉的笑是從何而來，看起來並不像是因為烤香腸在他嘴裡溢出的鹹香肉汁。

　　三兩口就解決香腸的張明暉又從口袋裡摸出菸來，稍稍轉過半個身體後動作熟練地點燃，怪的是眼前的人和這一連串動作，怎麼樣都沒辦法讓魏仲廷聯想到自家醫院裡那些蠟黃色皮膚的病人。

　　他沒有藏住自己打量的視線，於是張明暉勾著嘴角，把嘴上的菸用另一隻手豎起的手指取代。

　　「看在大腸包小腸的份上，替我保密吧。」他說，垂下的眉頭看起來還真的有幾分不好意思：「我相信魏同學。」

　　魏仲廷其實也沒想明白為什麼對方不希望自己抽菸的事情被發現，也許是怕破壞了學校裡那些女孩的想像？真是臭美。他無所謂地聳肩，好像張明暉提出的要求本就是理所當然。

　　一縷白煙從張明暉笑開的嘴角鑽了出來，捲著路邊攤販的油煙味、又苦又嗆的菸臭味，飄呀飄地最後被魏仲廷捕捉到。

　　還有一點點，淡淡的香味，差點被錯過。

　　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而張明暉看到他的動作立刻停下了把菸夾回嘴裡的動作。

　　魏仲廷立刻揮手希望張明暉不要介意他，他的老師皺起眉頭，手停留在半空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老師的煙⋯⋯還是挺好聞的。」

　　張明暉又對他露出那個能讓少女動心的笑，魏仲廷覺得頭有點暈，只好趕緊咬兩口手上的大腸包小腸。

　　應該是餓到了，他在心底說，再不然就是老師的菸薰到自己了。

　　果然還是不該碰啊，香菸這種東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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